2015.05.14
本文篇名為〈聞木犀香乎〉,但文章到了第7段才提及相關典故,你認為作者的做法是否合適?試根據文章脈絡加以說明。 (6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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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章
讀到一篇科普文章,說天文學的最新研究推定宇宙是在八十億年前生成的;不過,同時又有確鑿的證據顯示宇宙中最古老的星系早已歷經一百六十億個寒暑。結果兒子比母親年老,令天文學出現了一種特殊的「年齡危機」。
天文學家總不能對此付諸一笑,因為沒有人願意用「笑話!」二字來總括他們畢生的探求與事業。是推算星系年齡的公式出了錯嗎?答案總是會有人提出的,不過,回答了這問題,確定了宇宙是八十億歲又怎麼樣?因為我們跟着就要問:八十億年之前,宇宙未形之先是甚麼光景?膨脹速率推算準確當然很好,但膨脹所賴以進行的空間又究竟是從何而來的呢?如此這般的問題,天文學家會說:要留待將來進一步探索。
這樣說不僅不是遁辭,而且表現了一種驚人而近乎狂妄僭越的勇氣,因為每回答一個這樣的問題,就是為自己提出更深一層的另一個問題,這是科學研
究的本質。但三尺之繩,日取其半,萬世不絕,縱使科學可以日進無已,無限逼近,但終極的答案其實只能在上帝的望遠鏡中才看得到。宇宙的起源,時空的極限,除了祂之外誰可以回答?
凱撒的歸於凱撒,上帝的歸於上帝。既然有些事只有「天」曉得,我們就不管算了。八十億年前的事雖然不能問,但八十億年內的事總可以問吧,你那
時在做甚麼?
八日前,論文末節剛完稿,正在斟酌;
八星期前,夏夜微涼,煮茶聽曲;
八個月前,朋友千里來鴻,感慨抒懷,挑燈而讀;
八年前,轉換工作,重拾舊學;
八十年前,我⋯⋯
八百年前,中原板蕩,南宋苟且國存;
八千年前,先民在巨川平野闢草萊,搏猛獸。
八萬年前,是冰河時期吧?八十萬年前,
八百萬年前,八千萬年前,八萬萬年前,
八十億年前呢?是甚麼白堊紀,侏羅紀,甚麼泥盆紀,錫魯紀吧?但這些甚麼甚麼紀又是甚麼?八十億年間宇宙又膨脹了多少十億光年呢?如果有這麼一個尺度,其中巍巍聳峙,亙古長存的喜馬拉雅竟然算是年輕;而生育萬物,無不承載的蒼茫大地竟然渺若微塵,那麼,大小遠近、久暫短長,這種種對比分別除了付諸一笑之外,還有甚麼意義呢?
視宇宙而自傷渺小,比粒子而自詡偉大,損有餘,益不足。取其中道,人類應當可以恢復一點自信吧?可以,不過你最好不要再想下去了。否則,如果電光火石的人生在粒子眼中竟然變成永恆,那麼宇宙綿綿無盡也應該只是小如粒子的人類的錯覺。再循此推想,天外之天,應該有一個巨靈,祂一彈指就是萬億宇宙。莊子說:「至大無外,至小無內」,說得很聰明、很巧妙。但沒有其外的空間,這個至大的東西又可以在哪裏存在?沒有內面的東西,只能是一個幾何學上虛擬出來的「點」(只表位置而無面積),但既為虛擬,也就不是真正的東西了。想到這裏,甚麼是至大?甚麼是至小?以至甚麼是你,甚麼是我?其實都是無法回答的,理性思辨到了這裏,終於日暮途窮了。
把理性的盔甲裝備脫下來,終於可以露出赤裸裸的自我。炒菜時滾油濺起滴在手背,我們痛得極真切,日薄崦嵫,半天如染的時候,也紅得令人很動心。在這一剎那,無論你是粒子眼中的宇宙,或是宇宙眼中的粒子,這種痛切動心都是真真實實,毋須論證的,是無可否認的實感,不需說,甚或不可說;在理性窮盡之處我們悠然回歸到一己如實的體認,言辨思慮,在這裏已經成了負累癰疣。
宋代黃庭堅居喪的時候,跟黃龍山的晦堂和尚學佛。有一次,晦堂問黃庭堅「子曰:『二三子以我為隱乎?吾無隱乎爾!』」這一段應當如何理解,黃庭堅說了一遍,晦堂不滿意,再說一遍,仍然不滿意,黃庭堅怒極不語⋯⋯
時當暑退涼生,秋香滿院。晦堂乃曰:「聞木犀(桂花)香乎?」公曰: 「聞。」晦堂曰: 「吾無隱乎爾。」公欣然領解。(釋曉瑩《羅湖野錄》卷一)
無體就是肝膽相照的真切。與其憑藉言語去說明,不如一任直觀的體驗;秋香滿院,沁人心脾,何待盲詮?這當下的感覺,比一切都真切。
答案
本文以「聞木犀香乎」為題,卻在第七段才提及此典故,我認為是符合本文整體內容結構。本文前部分先以天文學家引入,並就他們對宇宙尋根究底的態度加以反駁,指出理性思辨衍生的問題。文章前部分具有鋪陳的意義,以帶出後文作者的價值觀。而在篇末提及「聞木犀香乎」的典故則透過黃庭堅與晦堂和尚的問答,先否定了黃庭堅以理性的方法解讀孔句,繼而晦堂和尚再引申出應該以直觀感受詮釋,作者藉此卒章顯志,帶出自身的價值觀。本文前後的結構為先破後立,不論在內容還是結構上,均有統攝全文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