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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世文學之鬼故事

2022.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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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月底的萬聖節是難得狂歡的日子,人們扮鬼扮馬,暢快夜遊,滿街殭屍、骷髏、吸血鬼……鬼明明是平日忌諱,這天大家倒是肆無忌憚了。若數「中國鬼」之經典著作,當屬《聊齋誌異》,「倩女幽魂」、「陸判官」諸般鬼故事,你是否也耳熟能詳?除了《聊齋》外,中國文學裏的鬼故事比比皆是,有的可怕,有的可憐,有的可笑。然則民間信仰所言,鬼乃人死後所變,「它們」與我們有多不同?今期《S-file》和大家看三個鬼故事,不妨一同思考一下,可怕、可憐、可笑的,究竟是鬼,還是我們人類?

所謂人鬼殊途,死人怎麼溝通?往往是通過「報夢」。曹丕所著《列異傳》和宋代類書《太平廣記》記載:三國時魏國大臣蔣濟,孩兒早死。忽一晚,蔣夫人夢見亡兒向母親哭訴:「娘!我現在於地府任職小官,地位低微,工作困頓,請你幫幫我啊!三天後的中午,太廟裏的孫阿大人便會『下來」出任新的『泰山令』(相當於地府行政首長),請爹娘代我向他請託,幫我謀份好差事喇。」蔣母醒來非常訝異,蔣濟倒是將信將疑。但當夫人再做同一個夢,就不由得他不信了。老夫妻抱着姑且一試的心態,前往太廟尋找「孫阿」,居然給他們找着,於是:

「濟乃涕泣曰:幾負我兒!於是乃見孫阿,具語其事。阿不懼當死,而喜為泰山令,惟恐濟言之不信也,乃謂濟曰:『若誠如所言,某之願也,不知賢郎欲得何職?』濟曰:『隨地下樂者與之』。阿許諾。」

交託完成,這位孫阿果然「準時」心臟病發,中午便一命嗚呼。一個月後,蔣母再夢見亡兒,捎來喜訊:「謝謝爹娘,我現在的差事舒服得多了!」

這個鬼故事恐怖嗎?你可以說一點也不恐怖,那是舐犢情深的親情故事;然而想深一層,這位孫阿的反應倒令筆者心寒!他知道自己將死,居然一點不怕,而「喜為泰山令」,有大官可做,就連死也樂意了。這又是否合乎常理呢?雖說人鬼殊途,但官場裏拉關係、互相關照請託,朝中有人好辦事,使可在職場一帆風順的現象,原來地上地下同出一轍呢!

中年流放各地當官,寫下〈始得西山宴遊記〉、〈捕蛇者說〉、〈三戒〉等名篇,這篇〈李赤傳〉也是他取材自民間見聞。

話說李赤是個士人,一日與友人同到宣州遊玩。友人發現他與一個陌生女子聊天,便怪責他:「你是有婦之夫啊。」李赤竟說:「不是呀,這個才是我要娶的女人!」當晚,這陌生女子居然來到李赤房間,拿出頭巾要勒死他;李的友人連忙上前拯救,李赤氣呼呼地說:「你們做甚麼呀?我要順從我的『妻子』,幹嗎阻攔我們?」

李赤言行乖悖常理,教友人非常憂心,可是,他隨後幾天並無異樣。一日,友人見他端坐安靜地寫信,寫完後上廁所,好半天沒出來。友人頓覺不妙,一看之下,發現李赤抱着茅坑傻笑,頭也快栽進去了:「我在和『妻子』一起啊,看她的居所多麼富麗堂皇,散發着芬芳?你們可不同了,你們的房間多麼骯髒啊!」

大家明白了:這是傳說中的「廁鬼」啊!於是連忙離開旅館,另覓住處;沿途李赤又舉止如常,直至大家一起用飯之時,他又失蹤了,友人直奔茅廁,發現他頭泡在坑內,淹死了。眾人將屍身打撈上來,洗乾淨送回家鄉;家人拆開他身上的書信,發現是向母親和髮妻訣別的話,言辭與常人無異。

怎麼解釋李赤的詭秘行為?是現代人所述的「思覺失調」,還是鬼迷心竅呢?柳宗元在文末有一段發人深省的議論:

「李赤之傳不誣矣。是其病心而為是耶?抑故有廁鬼也?赤之名聞江湖間,其始為士,無以異於人也。一惑於怪,而所為若是,乃反以世為溷,溷為帝居清都,其屬意明白。今世皆知笑赤之惑也,及至是非取與向背決不為赤者,幾何人耶?反修而身,無以欲利好惡遷其神而不返,則幸耳,又何暇赤之笑哉?」

柳宗元是想藉此故事,諷喻世人顛倒美醜、是非、黑白;在陽間,人們對於各樣迷惑人心、喪失理智的「鬼」,又有多警惕呢?我們又有何資格嘲笑李赤?

 

鬼是否真的可怕,是否法力無邊?不少初中同學或許讀過《搜神記》中的鬼故事〈宋定伯捉鬼〉:宋定伯一次夜行遇鬼,卻不慌不忙,急中生智,訛稱自己也是鬼,與鬼同行,途中套得真相,得知鬼最怕人的唾液,便向他吐口水,鬼慘呼變成了一隻羊!而清朝文人紀昀《閱微草堂筆記》有一故事〈鬼避姜三莽〉,可視之為〈宋定伯捉鬼〉的續篇。

有一位滿有傻勁的人叫姜三莽,聽了宋定伯的事迹,大喜:「原來鬼可以變成羊,這回發財了!讓我每晚捉一隻,換好酒好肉吃!」

於是夜夜手執木杖,潛行墓地,四處「狩獵」,卻沒遇過獵物。即使裝醉伺伏,也「鬼影都冇隻」。有一晚,森林內鬼火明滅,姜三莽立即衝過去,鬼火瞬間散去,姜三莽始終一無所得。

文末有言:「蓋鬼之侮人,恒乘人之畏。三莽確信鬼可縛,意中已視鬼蔑如矣,其氣燄足以懾鬼,故鬼反避之也。」

常說鬼可怕,但故事中卻指鬼居然也怕人?說到底,所謂「疑心生暗鬼」,人只須端正、勇敢、問心無愧,所有身外和心內的「鬼」,都不必驚怕。

文:小魚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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