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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組拼貼的歷史小說

2021.1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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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大家在課堂上必定讀過《史記》、〈木蘭辭〉、〈楊修之死〉等作品,也好奇過這些作品中事迹的真偽。可是,歷史由文字記錄,不論是史書還是小說詩歌,本質上殊途同歸——一切也取決於寫作者,正如同一則史料於《左傳》、《穀梁傳》與《公羊傳》各有不同的描述。由古代的「演義」到現當代的「歷史小說」,都是借由這種特質,整理史料,書寫作者眼中的「歷史」。今期《S-file》就和大家介紹兩部重寫「歷史」的現當代小說,從文學角度學會賞析與反思歷史與文化。

蒙古草原史《狼圖騰》

若說到近代歷史小說,其中一個典型例子必定是《狼圖騰》,因為《狼圖騰》所寫的蒙古史並不被蒙古人認可。

《狼圖騰》主要講述60、70年代一名「知青」陳陣因「上山下鄉」運動,到內蒙古烏拉蓋大草原,馴養與跟草原狼學習的經歷。在作者姜戎筆下,蒙古人崇拜狼圖騰,他們認為狼是天神派來草原的守護者,他們敬狼、跟狼學習,每天在弱肉強食的世界中變強。《狼圖騰》裏的草原狼有着自然界強者的魅力,帶着難得的堅韌頑強的生命力。同時,通過書中蒙古人解釋正因為他們這一身游牧狼性,才得以讓華夏改朝換代。

然而,現實中有部分蒙古人認為姜戎改寫了蒙古史,因為蒙古人從來沒有把狼當作圖騰,沒有崇拜也沒有以「狼精神」自居。書中的「狼性」是對蒙古族的誤解,甚至是詆毀。

回應時代強調自強

的確,姜戎並非蒙古人,他與角色「知青」陳陣的背景相同,1967年至1978年「上山下鄉」時在內蒙古草原中生活,《狼圖騰》便是在這段日子裏蘊釀,最終於2004年出版。從姜戎的身分來看,他沒有代表蒙古人寫蒙古史的資格,那麼到底為何《狼圖騰》能得到空前的成功,至今甚至被翻譯成三十多種語言,銷量達四百萬冊以上呢?

回看小說內容,其實姜戎只是通過描繪草原與蒙古族,寫出他在這時代中反思,反映了當代其中一種意識形態,並引起讀者共鳴。小說中,姜戎花了很長的篇幅寫狼,同時不時通過主角陳陣,思考漢族農耕的「羊性」,與蒙古游牧民族的「狼性」之間的差異。姜戎藉由寫狼的強大,來來回回間,帶出國民要保有狼性,才能使中國在現當代眾多列強中自強的主旨。

家族與香港史〈永盛街的興衰史〉

《狼圖騰》引起漢族重寫蒙古史的爭議,不禁讓人思考:歷史,是否必須由指定的人書寫才算真確呢?作為香港人寫香港史便必然正確?大家說自己的家族史是否也一定寫實?香港作家董啟章就藉由短篇小說〈永盛街的興衰史〉,考問歷史與生活的意義。

故事講述移民加拿大六年的劉有信回港,卻沒有人記得與其家族史有關的永盛街。為了找出自己家族於香港的痕迹,他決定從祖父母的信件、報章等史料發挖,重寫他的祖父母,以及永盛街的興衰史。

不誠實但可靠的敍述者

然而,小說中的劉有信是個不可信的敍事者,他多次推翻與他印象、理想中不同的史料,不承認永盛街並不存在,努力把自己的家族史寫進香港的一部分。

對董啟章來說,歷史只是一段論述,有一定的立場和一定視覺的局限,不一定代表客觀真實的過去。這篇小說寫於1995年,當時接近回歸,不少人都努力整理、記錄當代的「香港面貌」。而劉有信,彷彿就是這些人的縮影。雖然劉有信拼貼、整理永盛街歷史的過程並不客觀,然而他在重寫過程中的取態本來就具有他對自身家族史的批判——換言之,那些書寫香港的歷史即使片面,但這種片面亦代表當代的部分。董啟章通過那條虛構的永盛街,以及那個希望證實它存在的劉有信,寫出了當年港人那種想留住過去、證明昔日種種不會消失的不安。

所有文字都是當代史

語言文字作為思想載體,都帶有使用者的意識,由主觀者書寫的文字,所記載的過去自然不是真實的過去。意大利著名文藝批評家、歷史學家貝尼德托˙克羅齊(Benedetto Croce)曾這樣評價歷史:「所有歷史都是當代史。」每個撰寫、轉述與記錄歷史的史學家都是以當代人的目光去看待過去,沒有一個史學家能理直氣壯地自認是「通史」的全才,因為沒有人能把「歷史」全貌看得透徹並完整敍述,這就如紀錄片都是從攝影者、導演的目光觀察,看不見當刻鏡頭以外的畫面。

簡單來說,每位著作者寫過去的同時,都必然能觀照他現在所屬的當代文化與價值觀。小說,便是把這種特質誇大化,故而賞析文學不但要感受,亦需要一種距離——一種思考所寫世界價值觀的距離。

 

文:維 圖:星島圖片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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